魚躍於淵

热、烫、满，紫衣少女轻倾瓷壶，将薄如指盖的白瓷杯斟至七分满。琥珀色茶汤旋转，须臾静止，在素色杯壁上揩出一圈璀璨的金边，满室嫩香。

倒满两杯茶，如过去百余日来的每一天一样，凤蝶不再多看这空无一人的茶室一眼，慢步离开了。因为她知道，

只有待茶冷了，浑浊了，主人才会进茶室轻轻啜饮一口，然后吩咐她把两杯冷茶倒掉。

 

 

三个月前，墨乱未止，羽界开，局势在俏如来与九算中其中两位达成某种共识后，进入一个微妙的稳定期。

西剑流军师与暗部首领借宿还珠楼，随着中原局势缓和，一封又一封来自东瀛的书信，叩响还珠楼大门的频率却渐急，赤羽军师决定在重阳节那日离开中原。

回想离开中原的前几日，神田京一还清楚记得，军师望向木人石像般静坐的神蛊温皇时，赤眸中跳动的黯红火焰，

是愤怒？是不甘？

但面对一个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废人，还有什么恩仇是放不下的呢？

当时神田不懂，但很快他就懂了，因为在离开中原那日，神田总算知道，神蛊温皇早就醒了，号令众杀手将他赶出还珠楼、赶出中原；同日，赤羽军师失踪了。

 

 

 

“赤羽大人，你又要离开了吗？”

 

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在霎那间被抽干，瘫坐床沿前的一瞬，赤羽感到耳轮一热，温皇低沉的嗓音如毒针刺入，让他动弹不得。

赤羽信之介知道，神蛊温皇早已恢复神识，或许也已恢复行动能力，不然，凤蝶不会无故在他提起要回东瀛后，每日温一壶风月无边待客。

东瀛形势告急，西剑流军师不可能坐视不理，温皇却有留人之意，两人心知肚明。谁也不服谁，谁也不听谁，是谁更霸道？委屈？

 

无论如何，当赤羽信之介一头栽倒，从此动弹不得后，他知道他彻底高估了宿敌的耐性和善心，那可是最受不起挑衅的男人啊。

“赤羽大人，我们不妨来打个赌。失去军师筹谋布策的西剑流，是会一败涂地呢？还是力克强敌，前来搭救你？”

羽扇半遮颜面，看不清温皇的情绪，赤羽想开口，却发现口不能言，凤眸怒视眼前气场愈发冷冽的男人。

 

这不是一个公平的赌约，温皇也不需要他的军师大人回答。

过去，温皇总说军师大人占他便宜，只是因为结果他并不在乎，但这一次，他是决计不放人了。

转眼，温皇披上银色大氅，挑起赤羽下颔，冰冷的紫睛与燃烧的赤眸对峙，任飘渺轻笑，

“果然，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愤怒的样子。”

任飘渺将西剑流军师拥入怀中，端起案前军师大人预备的红茶，轻舔，惹动杯中金边包珀色的景象微微颤抖。

 

 

 

斗转星移，日子匆匆流去。忧心西剑流安危，瘫坐轮椅的赤羽大人，目光逐渐浑浊。

这日，凤蝶倒好茶，正准备离开，忽见一片银光在红润的茶汤中炸开，还珠楼外传来烟花爆裂的声响。

听见烟火声，西剑流军师的双目恢复清明，凤眸快速眨动，温皇在一旁静静看着，旋即，赤羽挣扎着站了起来。

 

当夜，数万灵忍在还珠楼周围数十里的杉木绑上旗挂，点火，在无尽黑夜中，升起一片倒流的流星雨；

与此同时，西剑流精锐在中原和苗疆放出消息，还珠楼宣战天下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【完】

 

※祁门红茶，琥珀光泽，以茶缘有一道特殊的金边而闻名，冷后浑浊。

※常人以茶待客、以酒送别，唯独温赤是以酒相邀、以茶话别。